这些年，总往乡下跑。在乡下陪伴父母左右，潜意识地想拖住岁月，让光阴慢些流走，让父母慢些苍老。可时光悠忽，在长满青苔的小巷里，在生出红锈的犁铧上……随处都能看见岁月划过的痕迹。唯一新鲜的是老屋四周生长的苦菜绿了又黄，黄了又绿，荣枯轮转，周而复始，让人看不出光阴的流动，还以为时间就在原地转悠，来来回回，不曾逝去。
正是因为苦菜的存在，老屋显得生机盎然，父母变得精神矍铄。这些年，二老把荒废了许久的苦菜地反复打理，野生的苦菜俨然成了家养一般。在饥荒年月，苦菜是村里人的救命菜，后来乡亲们生活富裕了，苦菜就成了随处可见的野草。近些年或是荤腥油腻太多，苦菜又成了人们的稀罕品。小满时节，雨水充沛，"一茬苦菜一场雨",在雨水的滋养下，苦菜生长得极为茂盛，细雨之下，嫩绿葱茏。这时，父母便去收割一茬，淡盐水浸洗，焯水后清炒，淡淡苦味中飘散出浓郁的香。
小满时节回乡下，我总会跟父母一道去收割苦菜，然后点上柴火，炒上两碟，米饭都能多吃一碗。回城时还会再去地里，连掐带割，装满一袋子回城再吃。或是父母知我爱吃苦菜，或是父母思儿心切，每次打来电话都不忘说一句"屋旁的苦菜长得很茂盛哦！"言语之间我能深谙出父母对儿子的爱与思念，那份真切又故意遮掩的关怀让我在那碟苦菜中咀嚼出温馨的甜味。我不能说城里还有苦菜没吃完，也不能说周末临时有事不能回，我只能在电话中告诉二老，这个周末我一定回去吃。
时光如水，流年匆匆。尽管老人常常以"孩子时间为重"而劝慰子女不用陪伴他们，可我深知光阴于老人而言是多么的珍贵。为此，多个周末我都努力完成临时事务，无论早晚都赶回乡下，与父母一起掐一把苦菜，烧一顿柴火饭，多看一回二老在厨房里喜滋滋地忙前忙后，给温馨时光增添一份美好的记忆。
父母年纪大了，最害怕的不是孤独，不是空虚，而是害怕自身创造不了价值，遭人嫌弃。我蹲在土灶前添柴生火，父母忙碌着洗锅炒菜。不一会儿，我能嗅到一缕缕苦菜的香味飘散出来，弥漫在空气中，弥漫在时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