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夏

笔构网

2024-01-07文/邹凤岭散文

“五更疏欲断,一树碧无情。”绿树浓荫鼓蝉鸣,生灵万物唱和音,唤起了我田园听夏的心境。

晨曦初露,村头大柳树上那只蝉,抢先振翅高歌,唤来万蝉齐鸣。闷热的夏,一丝风也没有,晨雾弥漫。田野上,成群的蜻蜓飞舞,像是在集会。野鸡觅食在田头,不时展翅,发出短促“嘎嘎”的叫声。一会儿,初升的太阳,把广袤大地上覆盖的雾染成了金色。

盛夏时节,农事相对清闲。水乡的人们,清晨下地,夏管耕耘。清凉还未滴落的露珠,打湿了父亲的草鞋。蚂蚱不情愿地从父亲脚下跳起,落在禾苗的枝叶间,继续做着它那歌唱家的梦。在一汪水田边,父亲割下一大网包新鲜的牛草,衣裳全被汗水湿透。老牛低下头,甜美地嚼着新鲜草料,嘴角流淌着绿色的汁液,不时抖它那油亮的皮毛,驱赶“嗡嗡”飞起的蝇虫。

太阳渐渐升高,村头大柳树下,聚来纳凉的人们。石桌前,大伯与三叔摆下龙门阵,一圈子人围观着。呷一口农家茶,静深思,小卒过河赛如车,跳马飞炮将相和,悠哉悠伴蝉鸣响。四叔是个文化人,听蝉咏蝉诗:“西陆蝉声唱,南冠客思侵。那堪玄鬓影,来对白头吟。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。无人信高洁,谁为表予心。”那时我还不懂为何曹植视蝉为“贞士”,陆士龙将蝉引为“至德之虫”。懂事后才知道,不屈流俗的古人早已发现蝉的另一面,赋予蝉高洁意象,更有自喻的内涵。

听夏雨,伴雷声,润出禾苗绿嫩,湖色空蒙。雨水打湿高高晾起的渔网,细细地流进湖里,传来轻轻的水滴声。湖面上,远处白帆点点,在追寻跌宕的潮语。雨停了,一架彩虹映照在东方。姑娘们来到河边洗涤淘米,牛乳般的泔水,和那清朗的笑声,融入清清河水,清流急湍,如膏似玉。

夏雨飘飞,田地间的禾苗被清洗得纤尘不染,经过雨水的洗礼和滋养,植物一个劲地往上长。挂着的一串串露水珠,珍珠般碧透,在阳光的照射下,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鹭鸟成群,燕剪风光。成群的鸟儿,一会儿飞翔,一会儿落下,啼鸣声清。

晌午时分,烈日当空,一群孩童结队来到村前木桥上,脱光了衣服,一个个纵身跳下,跃进清澈河水嬉戏。几个女孩,推着长圆形的木澡桶,下到小河里,“狗爬式”泳姿,伸展腿脚,发出“扑通、扑通”击水声。到了上岸时,已采回一澡桶河蚌,那是大自然的赏赐。

瓜果和河鲜,是夏天乡村的美味。太阳下了山,晚霞映照村庄,把田野染成了红色。村前的小河像红葡萄酒,静静地流淌。我与小伙伴们在谷场玩耍,直到天黑。炊烟升起,美食飘香,村庄响起了锅碗瓢勺交响曲。每到此时,奶奶总会站在门前大树下,高声喊着我的乳名。在这呼唤的声音里,听出了奶奶的慈爱和焦急,赶紧往家跑。奶奶见我归来,总是高兴地笑着,摸着我的脑袋。跨进门槛,饭菜早已盛好放在桌子上了。

夜幕降临,正是蟒蛇河中渔船“晃板”捕鱼好时光。皓月皎洁,洒下银色的光芒。顷刻间,一条条渔船,点亮通明的灯火,倒映在水中。船接船,灯连灯,流光溢彩。父亲告诉我,这种小船又叫“晃板”。捕鱼人不用渔网、鱼钩等捕鱼工具,而是站在小船上,晃动渔船,敲打船板。随着船儿晃动,渔火闪动,还有那冲入云霄的渔夫“号子”声,一条条鲜活的鱼儿便腾空而起,飞进了船舱。“海阔从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”河宽、水深、流急,正是鱼欢时。夏日的夜晚,渔民们集中来到这片水域捕鱼,这就有了“登瀛晚眺”的壮观与美景。

听夏声流淌,音溢田园,美在故土,释放心理归依的情怀。走近老宅,童年情景浮现在眼前:泥垒的屋子前,我躺在芦苇席上乘凉数星星。萤火虫提着灯笼,飞来了,又飞去。母亲手摇蒲扇,为我拍蚊子,讲那“嫦娥奔月”的故事。今非昔比,夏日的水乡,古村落里话变迁。

大家都在看